5小时只给1瓶矿泉水, 亲历法国市议会例会

这才叫政务公开，民主不仅仅在书本里，而在活生生的现场，法国观察站和大家分享法国大区首府市议会例会现场实录。

110225municipal 背景介绍：

本市是大区首府市（法国行政层级为：国家-大区-省-市镇），所以本市级别相当于国内省首府（副省级市），之所以谈级别是为了方便大家比对国内，其实法国根本没有这个提法，所有的市（除了巴黎、里昂、马赛这三个大城市）无论大小，地位平等，人多的市长工资高点，因为工作多；人少的工资低点。

市议会的议员数量根据该市人口而定，本市55席（含市长副市长，市长由市议会选举产生，通常为该市执政党资深成员），本市长期由左派统治，所以反对党UMP只有6个议席。别看他们执政法国（总统、政府、国会），这里还是PS社会党的王国。两党的聚会我都参加过， UMP本地议员无几，而PS这边随便抓，从大区主席、省主席（08年前是，后脱党自立）、市长都是他们家的。

除了市长外，其他副市长和议员都是兼职，有工人，火车司机，牙医，退休老师等。每年集中开会6次，即6个晚上。平时做调研，了解民意，策划议案或其他活动，基本上用上了所有业余时间。普通议员的补贴一个月224欧左右（10万人口以下的市议员无补贴，义务劳动），对于认真办事的议员，连走访民众调研的汽油费都不够。所以我个人觉得大一点的市的市议员是最辛苦的（到省议员最少的1500欧左右津贴），是金字塔结构的最底部，补贴少得可怜，直接面对一线民众，承担所有民众对本党的不满，却鲜有晋级机会。但他们承担着居民最生活最贴近的政策决策，是整个法国民主制度的根本。等选举结束以后，我要专访几个市议员，全面给大家介绍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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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情况：

2月23日晚我参加了反对派UMP的预备会议，因为他们真的是极少数6：49，所以需要收集民意，事先做更多准备，邀请了他们的支持者，是党内会议。而2月25日，是市议会的正式会议，全面向公众开放，无须预约，不查证件，只要是人，无论西装还是工装，直接进入议会公众旁听席，先到先占位置。可以拍照录像，慎用闪光灯，因为议员是公众人物，根据法律，他们在公共场合没有肖像权。现场有几个工作人员，无制服警察等维稳人员。图片一：会议室简单而古朴，典型的法国特色，得益于这里可能已经千年没有战争了，所以保留很好（想起中国内战，多少生命和文化随硝烟而殁，唏嘘不已）。会议区和公众席有一排小栏杆分离，公众席大约40来个座位，开会的时候全部坐满，还有站着的。如果愿意还可以在大厅旁听，因为专设了喇叭，完全实时播放所有会议发言，见图二。 110225municipal01 图三：正面的主席台是会议主席-市长（由他安排发言次序，议员想发言可以按自己话筒前的按钮，所有发言均自由。），和几个重要副市长（财务，文化，社团等）。在图片左手边为执政党PS和几个左派小党（共产党、绿党、NPA新反资本主义党）议席，右手边的前面几个是反对党UMP的议席。

会议流程简介：18点-23点

全部议项56条都需要投票，按内容分：财政6、土地建设4、城市规划11、公共运作6、经济和社会事务9、文化和青少年活动8、教育体育5、环保1、司法事务2、个人服务3。

议项按3大部分分类，一是需要辩论的投票，有5项放在议程的最前面（执政党和反对派有鲜明的不同意见），这部分化了近4个小时，80%会议时间；二任命一项；三是无须辩论的投票50项，在最后1小时内迅速完成了（相关文件在会前早发给了议员研究了，所以会上只是表决了）。

本次会议加了个前奏，因为有一个议员在会议前夜突然过世，所以市长宣读了一份悼词，大家一起先起立默哀1分钟。

选择晚上开会是因为议员都是兼职，白天都有工作，而公众也可以在下班后从容来围观监工。

看点一：反对党如羊入狼群，执政党个别议员看似偷懒 110225municipalmoi

6：49，反对党人数很少，所以在第一部分辩论期，一个反对党发言往往遭到多个执政党成员的反击。而投票也是一边倒，反对党的反对只能算是尽责。作为反对党，他们的工作显然要比执政党卖力多了，而执政党由于优势明显，个别议员好像既不发言也无好好准备会议，看来即使是在民主选举的体制下，一个党派一旦执政久了，就会自然生出惰性，如果法国没有民主选举，那一定会万恶丛生。

看点二：小分歧，大和谐

56个议项，除5项需要辩论，反对派集体投反对票外，其他51项基本全票通过，占90%，因为在民生和城市发展领域，各党派基本达成共识。所以那种认为一旦民主以后，就会打乱正常人民生活和城市发展的判断毫无事实根据或者睁眼说瞎话。

看点三：政府支出透明而严格

110225municipal500e 56个议项中除了个别项目（任命，建议等）外，绝大部分都有涉及经费支出，小到几百欧的社团资助，大到几十万欧的基建，全部需要议会通过。根据法国法律，所有对公民社团的资助无论金额大小都需要投票，其他开支超过一定限额也要经过议会投票批准。具体金额以后让财务副市长告诉大家，反正很小。见图片四，这是一个关于道路建设投资的清单，最小金额500欧。而在议项里还有一条关于在市政府宣传杂志上投放广告的预算，比对国内情况，这种小事，市府办主任就定的事，这里还要55个议员投票呢。虽然行政效率低了点，但是你觉得要同时贿赂55个议员是可能的事吗？何况所有预算全部公开，要想徇私，难于上青天。一插曲：会上第一副市长突然发飙说自己没拿一分钱在什么项目上之类的话，可能前面我那个反对党的朋友说了啥，我也没留意，让副市长先生激动起来。我很想去劝架“行啦，我们相信你的清白，坦率说，就你们的这个民主体制，你想贪都贪不了。”

看点四：关怀弱势群体，注重公民社团建设 110225municipal03

56个议项中，投资额靠前几位的，居然有残疾人通道议项，其中光在四个优先公共地区的预算就达60万欧元，见图五。而对公民社团的资助近20项，其中还包括了对游行示威项目的资助（我好纳闷：花钱买抗议？）。有一个议题关于新建住宅的，其中很重要一点：根据法国法律新建住宅的20%的单元作为廉租房供应给符合条件的穷人，而且必须在同一个大楼/小区里，以避免富人区和穷人区的隔离。本市的廉租房比例为28%，昨天议题里2个新建住宅，一个比例为50%，另一个为20%。这应证了我的个人法语名言，翻译成中文是“法国是资本家统治的共产主义国家，而中国是共产主义者统治的资本主义国家。”

看点五：朴素节约平等，市长议员和公众一起饿5小时肚子。

首先，议事大厅除了古朴以外，没什么豪华装修，各方面条件比之不少内地小镇政府都要差多了。大家都见过的，可以和照片比较一下。其次，吊灯大概还是百多年的老古董(蜡烛台)，用的是最普通的节能灯(裸插着),还有几个没有灯泡的。最后，议员开会1人1瓶矿泉水抵5个小时，市长议员和围观的公民主人们一起饿肚子，会后大家各自回家，没有工作晚宴。会中没有女服务员倒水递小毛巾，只有2老头来回给传条子，要喝咖啡自己去外面投币。